禹州王伟锋：奔跑的月光（散文世界）

（作者：王伟锋）

那是一条蜿蜒隐没于田野间的乡村小路。小到，没有自己的名字。

那里原本没有路，是附近村民们的责任田，学生们为了方便，硬是在田间地头踩出了一条小路。小路很偏僻，除了学生上下学，一般很少有人走。

道路狭窄，起伏很大，要穿过沟壑，越过岗坡，翻过山岭，忽高忽低，像是在长征路上急行军。那是家到学校的5华里，那条路，我用脚步丈量了三年。

我是在一所乡村中学，度过难忘的初中时光的。尤其进入初三之后，学习更为紧张，乡村中学升学率低，老师期望多几个学生考上中专或者高中，因此讲课经常拖堂。放了学，我要一路小跑着急匆匆回家吃饭，然后再慌慌张张赶回学校学习。

凌晨，月亮的清辉还没有散去，我们就要起床去上早自习。踩着流泻一地的银白色的月光，呼吸着庄稼地里清新的空气，四野寂静无声，唯有我们一行几个学生在一路奔走，等到了学校的时候，月亮才悄然隐退。

晚上，下了自习，月色溶溶，月光下的小路显得格外静谧，这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辽远开阔的世界。庄稼都在无声地拔节生长，顾不上同我们打招呼。不时有虫鸣传来打破这沉默。行走在田间地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间。

有一次，晚自习放学后，同村的学生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别看我平时路上和同学们有说有笑，但其实胆子很小。怎么办，一个人走夜路，我心里实在紧张。我磨磨蹭蹭不想出校门，但最后心一横，管他呢，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从大路上下来，一转上小路，我的心就开始砰砰乱跳。那是一个月光很好的晚上，明亮的清辉洒落一地银白，四野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一声两声的鸟鸣从远处传来，大地更为辽阔、寂寥、沉静，也显得我一个人更为孤单、落寞。

刚开始，我还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快步走，踩着脚下的月光，感觉很有诗意，觉得这时候的整条小路都是属于我的，漫天扯地的月光也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忽然，前面的一棵高树上，哇啦一声，不知是乌鸦或者什么大鸟梦呓般的悚然惊叫，我的心猛地一颤，浑身的汗毛立时倒竖了起来。我撒开腿，狠命地往前跑。很快，就进入了沟壑，远离了那棵高树，回头看去，仍然心有余悸。

但，沟壑里，更是一段让人担惊害怕的路。两边的沟崖黑魆魆的，如列队沉默的两排武士，皆面目可憎，我尽量不去看他们。树木虽然在明亮的月光下清晰可辨，但谁会知道，那些细密的枝桠间，还会不会隐伏着什么丑陋的大鸟或者狰狞的小兽呢？

我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像又一次被无形的大手隔着肚皮远远伸过来揪住了我的小心脏，我顿时莫名惊慌起来，胡乱扫一眼两边的崖壁，撒腿狂奔起来。

好在，沟壑之中的路程并不算太长，跑出去之后，很快就上了高高的岗坡，视野也一下子变得极为开阔起来。目之所及，到处是即将成熟的麦子，隐隐的，仿佛能够嗅到麦子的清香。透过这清香，金黄的麦浪柔和地起伏着向我走来。

一个成熟的季节就要来临了。想起即将到来的麦季，以及马上要面临的中招考试，我不禁激动起来。古人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此时的我，不正处于这诗中的意境之中吗？有月亮在高空为伴，有影子紧紧相随，我并不孤单啊！

而且，我奔跑的时候，月光也是一路飞奔，在和我赛跑。

头顶一轮明月，清辉满地，又是行走在熟悉的道路上，有什么可怕的呢？

人生的道路上，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的行走。念及此，我的心慢慢平伏下来。脚步放慢，放眼四望，用心感受这轻柔的山风，品味月光的诗意与浪漫。甚至，我放声高歌起来，平时不敢显露的破锣嗓子，此时倒可以毫无顾忌地尽情欢唱，高歌一曲了。我一路走，一路唱，又蹦又跳。

那是一个人的行走，也是一个人的狂欢。

关于作者：王伟锋，禹州人，中学教师，河南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