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红色钧官窑：倾听瓷釉的流动

文  图：李俊杰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末，以公有制为主体，以国家投资、政府经营、集体生产、计划销售的企业所建的窑炉被史上称为红色钧官窑或共和国官窑。符合官窑条件的厂全国只有禹县国营瓷厂、禹县钧瓷一厂、二厂和神垕东风瓷厂“四大瓷厂”。而这四个厂全部在禹州市的神垕镇。

让画面带回到曾经的岁月

近期，一部以上世纪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为时代背景，以红色钧官窑（新工艺作品）为题材，反映钧瓷发展和钧瓷文化的40集电视剧在网络和电视台播出，它是继《大河儿女》之后，又一部反映钧瓷文化的大型红色励志的现实题材电视剧。它由国内著名导演伍保国执导，邀请知名演员王斑、原雨、于洋等为主演。大部场景在禹州市神垕镇原禹州钧瓷二厂内完成。

此剧播出后，观众大加称赞。从情节、人物、画面到音乐、场景、生产等等都让人回想起那段难忘的岁月。特别是禹州的观众看完此剧后更是心情激动：哪怕是停烧了多少年，那画面依旧唤醒了记忆。

为什么选址会选在神垕且又大部分在原二厂的地址呢？河南省钧瓷文化研究会的副会长党经伟告讯笔者：电视连续剧《大河儿女》是以钧瓷为题材的剧目，对提振中原文化风骨、弘扬钧瓷文化起到了积极的作用。播出后受到观众的好评，并由此获得国家大奖，可以说是一部正能量电视剧。不过令全国观众遗憾的一点是，了解了钧瓷却不知道钧瓷真正的产地在哪里。

这是电视剧的一点不足，也是令观众遗憾的地方。让钧瓷产地用真实的地名表现出来，这是它的产地禹州人还有关心钧瓷发展的所有有识人士的最大心声。其实，用真实地名拍摄一部有关钧瓷电视剧的动议最早是在2011年，当年，钧瓷在香港展出后，苏富比拍卖行进行了一次拍卖，有几件现代钧瓷被拍出了高于内地几十倍的价位，让一向低迷的钧瓷重获了它至高无上的价值。也给了钧瓷人大大的振奋。他们当时都认为，如果有一部特定介绍禹州神垕钧瓷的电影或电视剧，宣传效果会更好。

从香港回来后，几个省内的钧瓷“大腕”们按照有关规定迅速成立了河南省钧瓷研究会，并在郑州设立钧瓷销售部门。2013年夏天，在国家博物馆展览钧瓷时，包括伍保国在内的众多艺术家来此参观。当时《大河儿女》已拍好，业内人士都知道那上面的地名是虚设的。这次他们才知道钧瓷产于河南的禹州，于是有人就提出，用实名、原产地拍个电视连续剧？

说者无意，听者动心了。在河南省钧瓷文化研究会的积极策划下，迅速成立了剧本写作班子。他们多次来禹州神垕采访，并走遍神垕的各个窑址。剧本几经努力写好后，伍保国担任导演。选址时，他们来到原国营瓷厂、一厂、二厂和东风瓷厂。这几个厂有的荒芜多年，杂草丛生，厂房破旧；有的已改为它用，没有了当年的风貌。

只有二厂因其有钧瓷艺人承包，厂房、车间、展览楼、实验室，特别是几座那时建的窑炉还保留着几十年前的老样子。导演和剧组人员只看了一遍就连说：这地方保留得好，难得，不用做大的修缮，就可以直接进行拍摄，这大大缩短了拍摄时间和拍摄经费，当场就有文化人士赞美这里说：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有着那个时代的故事，每个故事都传承着钧瓷艺人的奉献和他们见证的那段历史的记忆。

2015年，在神垕的原驻军的营房里举行了开机仪式，经过剧组人员和演员们以及当地艺人的精心合作，很快主戏被拍峻。

电视剧的画面上，我们看到了二厂那年代的窑炉、烟囱、厂房、展室和工人们生产的车间，看到了以高志为代表的那一代钧瓷人为研究“新工艺”、为弘扬钧瓷文化所付出的一切；又看到了他们在奋斗创新的道路上经历的爱情故事；还看到了钧瓷企业在不同时期社会发展中的兴衰。

厚重的社会背景，深刻的人生写照，实名实地的拍摄，是这部电视剧的定位和格调，更是人们真正的从认识钧瓷到了解钧瓷以及到深刻领略中原文化厚重的正能量教材。

光鲜的荣耀永留历史

随着电视剧再现的钧瓷老二厂的镜头，让我们看到了当年那代钧瓷人的精神风貌和那些曾经作为国礼的让外国人为之惊呼的国宝钧瓷。

不久前，我们来到神垕镇，在“火凤凰”标志旁下车，顺一条已废弃的老柏油小路步行向北走去，这条就是当年“车水马龙”的通向二厂的“大道”。如今却充满古朴、写满沧桑。路两旁，低矮的房子风烛斑驳，少梁缺窗，破旧不堪，房子周围杂草已长了半人多高，路面坑凹不平，小水坑像密麻的补丁嵌在弯曲的路上。

约走千米便到了坐西向东的二厂大门，据当地老人讲，前行不远就是已开发修缮过的古色古香的老街，这段破旧古街是二期工程。进得院内，两排盆口粗大的雪松挺拔而立，把路面上空的天遮挡得密密严严，路两旁的展室和实验室已被岁月的风雨剥蚀得“遍体鳞伤”，院子被几个钧瓷承包厂家分割成几块小区。顺狭窄小路走到后院，便有几个大的车间，里面便是厂子烧制钧瓷里的灵魂——几个老窑炉。窑炉由红砖整齐地砌成很规则的圆形，也许是火烟熏烤，窑的外部蜿蜒着岁月的裂缝。

承包这些窑的任庆辉告讯笔者，这几座窑已存在40余年了。每个窑炉都有一段光鲜辉煌的过去。在已过去的那些年代里，这几个大大小小的老窑都曾孕育过精美的钧瓷，留下了一个个美丽的传奇。说起这些二厂的老窑历史，不得不提起当时任钧瓷二厂的车间主任、党支部书记刘振海以及被著名作家姚雪垠提写盘名和赋诗的那个传奇盘子《寒鸦归林》。

据刘建军大师讲，当时，原禹县钧瓷二厂的五号窑位于现在周家钧窑院内，实验室与钧瓷车间在一块。其父亲刘振海即担任车间主任、支部书记又搞设计选型。刘建军负责烧窑。钧瓷挂盘就是在1973年秋出窑的。那天一开窑，他们就发现有一个盘子上出现了一幅图画，有鸟雀纷飞，有树木藤条，有湖光美景，有夕阳霞光。几人一看，就起了个名字叫《百鸟归林》并作了一首诗：“钧瓷幻出奇妙景，树木成林鸟雀鸣。釉色光韵含神艺，百鸟纷飞归林中。”

1983年9月，禹县钧瓷二厂在北京举办钧瓷展览，《百鸟归林》也是展品之一。其间，著名作家姚雪垠对这只变化奇妙的盘子赞美不已，但对参展的工作人员说：“名字较差，听着怪热闹，但没有意境和历史渊源。写的诗更不行，像儿童编的顺口溜。”

因为姚雪垠是大作家，所以举办参展的同志就请姚雪垠为其再起个名字。姚雪垠想了想对参展的人员说：“3天之后到我家去拿，我得好好想一想。”3天后，当二厂的同志来到姚雪垠的家，他先给他们说起了个名字《寒鸦归林》，去的同志也是有一定文化的人，一听有寒鸦，便觉有一种苍凉之感，觉得不美，正在犹豫之时，姚雪垠拿出他的诗“出窑一副元人画，落叶寒林返暮鸦。晚霞微茫谭影静，残阳一抹淡流霞”。

后姚老边诵边解释说：“出窑一幅之人画，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为什么要用‘落叶寒林返暮鸦’呢？因为你们的瓷盘上有树没叶，像是秋天景色。‘晚霞微茫谭影静’是说挂盘的画面在夕阳西下以后，到处显得宁静，在湖水的映照下更为高雅美观。‘残阳一抹淡流霞’是最后一句，即显示了诗的高深含蓄，又给人一种艺术美的享受。”

二厂的同志详细听完后，如获至宝。他们把诗和挂盘同时展出，身价倍增。在当时的经济条件下有人就出5万美金购买，可见此盘的艺术价值。后来，这个盘子被评为中国工艺美术百花金奖。

后来，二厂搬迁到现在的地方，刘振海就又设计了2立方、10立方、12立方和40立方的4座窑炉。刘建军手指眼前的窑炉说：“这座12立方的窑炉始建于上世纪70年代初，距今已有40多年的历史了，也是老窑中在烧的最大以煤为燃料的钧窑。可以说是‘活’着的古窑。”在过去的岁月中这几个窑炉烧出过不少精品、珍品。其烧制的钧瓷色纯、胎细、光滑、古朴、典雅、温润。用手摸之，则手感圆润，若握翡翠玉石之感；用眼观之晶莹阑珊，动感天然，纹路清晰、端庄凝重，似玉非玉胜似玉。

一件件钧瓷都出类拔萃，声名鹊起，屡获大奖。微型钧瓷葫芦瓶1984年获金杯奖，1985年获百花奖，钧瓷什锦瓶、双龙尊、穿带瓶获全国旅游产品优秀设计奖，先后在20多个国家和地区展出，产品出口欧美、亚、大洋洲10多个国家和地区，并为邓小平、谷牧、余秋里、张爱萍等国家和领导人选送礼品。1986年，仅钧瓷什锦瓶就出口联邦德国上万件，活环瓶被外贸选送礼品1000多件。

历史见证着二厂的光鲜与辉煌。只是可惜，随着经济体制的改革，原二厂最终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停止了生产。

再创老窑的辉煌

在停烧了几十年之后，任庆辉和妻子周玲承包了这个原二厂的老窑。开始时，他们夫妇俩是烧炻瓷。但时间久了他们看到，有很多外地的老专家、教授以及一些陶艺工作者到他们承包的老窑来参观，他们在观看后，大多都是发出惋惜的感叹声，有的甚至直接对陪同的当地领导说：你们守着这么好的窑口，又有着这么好的资源，太可惜了。他们大多是高兴着来，是来看一眼曾经辉煌的二厂，也想收藏件二厂那令人叫好的钧瓷，可大多又是遗憾而走，连他们心中想的二厂钧瓷是啥样子的也见不到。

任庆辉和妻子看到一群一群的人来这里参观，又听到他们句句是叹息的埋怨声。他们心想，何不用这老窑再次烧出二厂的产品，让老二厂的钧瓷再回到人们的视线中。一旦下了决心，他们就开始行动和实施。周玲是老二厂的技术工人，在该厂工作了二十多年，对各项钧瓷技术都很了解。于是，他们转行开始烧钧瓷。夫妇俩请来了老二厂的技术人员帮助整修了烟囱、炉膛、火道，并配置了老二厂的釉方。

一切准备停当，他们便开始在停了四十来年的曾创造了钧瓷奇迹的老窑里烧制。一窑着火了，打开后，几百件产品只有几件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成品，他们不死心，再干，第二窑又点火了，整整烧了20多个小时，停火降温打开炉门取出产品时，他们又失望了。再干、在失败……

连烧六七窑后，因没有烧出像样的产品并且成功率还很低，这让他们夫妻俩灰心了，想想也是，几十年都不用的老窑，已失去灵性了，他们决心放弃，再寻新的生产目标。

就在他们准备停窑转行的那一天，几位老二厂的技术同行转悠到他们的生产车间，看到此情况，就对他们说：这老窑是目前神垕镇容量最大的以煤作燃料的窑。虽然窑炉内的气氛、温度极难控制，但要认真摸索，只要掌握了规律，从失败中总结经验，这座窑可定能烧出好的作品，再创我们钧瓷二厂的辉煌。

任庆辉、周玲夫妇听了师傅们鼓励的话，又有了烧制钧瓷的决心，他俩和师傅们一起查找前几窑失败的原因，总结了几条烧制的经验，又开始了不间断的实验和烧制。

当烧过一窑总结几条经验，当失败一次找出一条原因，不知道又烧了多少窑后，他们的技术、成品率及品质达到了最初所制定的目标，用老窑烧出老二厂的钧瓷即“老窑、老样、老品、老味”。

他们最终成功了。当我们采访周玲时，她笑着对我们说：“这老窑是有灵性的，只要摸着了它的脾气，只要用心，不断摸索规律，一定能烧出更多的钧瓷绝代珍品。”

当我们走进他们的钧瓷展室时，真是走进了五彩缤纷的世界，其产品琳琅满目，主要是以当时二厂的老样为代表，瓶盆尊洗、炉盘鼎奁、人物动物、笔架茶壶一应俱全。因其采用的是老二厂的釉色，烧出来的钧瓷产品质朴无华、釉色肥厚、乳光莹润，玲珑剔透。洁白色者犹如玉质，赤红色者堪比牡丹，青蓝色者似湛蓝苍穹。哪种釉色，皆温润得如玉石，给人以油乎乎的感觉，像是抹了一层油似。且每件钧瓷都尊古烧制，个个都争奇斗艳，标新立异，有着奇妙的韵味，因其“老味”十足著称于瓷界。

不仅获得专家学者及收藏爱好者的好评，而且在国内的大展和大赛中多次获奖。其创作的钧瓷《尙口瓶》、《天球瓶》、《福贵瓶》连续三年分别获得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金、银、铜奖。《折边盘》、《荷叶广口瓶》、《富缘瓶》、《招财壶》分别在第二至第五届河南省钧瓷窑变艺术创作大赛中连续四年被评为金奖。任庆辉个人还被评为河南省优秀陶瓷设计师。

一件精美的钧瓷不仅价值不菲，给人带来精神和美的享受，还蕴含着文化的精髓。然而，一件件精美钧瓷的诞生，更多的则是包含了制作者的辛勤劳动，从造型到釉色，从纹理和釉画，无不是经过制作者的深思熟虑、夙兴夜寐。釉面上的点点斑点，是他们汗水的结晶；叮叮不断的开片声是他们辛勤劳作的乐趣。